這一遭是躲不過去了。

李青川看了你沈心月一眼，見她正巧也看著自己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，十分坦蕩。他瞬間為自己剛剛心裏頭那點想法而羞愧，月兒是什麽樣的人他還不了解？如果真是為了銀子、為了好日子，那天晚上就聽那瘋乞丐的話離開了。

“月兒，對不起。”

李青川突然道歉，倒是讓沈心月一楞，隨即笑道：“你說什麽胡話呢？人家管家等著呢，你趕緊做好了送過去。”

洛忠見沈心月會來事兒，笑著點頭，目光隨即落到李青川身上，“李相公，還楞著，麻溜些。”

李青川終於折回了竈臺。

蛋糕是蒸好的，只需要切形狀，然後抹上奶油做花樣。這玩意兒看似簡單，但是動起手來就不行了。

李青川盯著奶油看了看，隨即遞給了沈心月，“月兒，還是你來吧。”

他心裏頭亂的很，他弄不出來。

沈心月倒是沒多餘的話，接過了奶油，在李青川切的蛋糕塊上做了形狀，點綴了一些水果粒，這才裝進盤子裏遞給李青川，“去吧，去跟洛老爺討個喜。”

今兒個名義上可是洛老爺納小妾沖喜的日子，去新郎官面前道個“恭喜”，討個喜慶。

這話沒毛病。

洛忠終於等著李青川端著糕點跟著他去見洛富貴，原以為今個兒府裏的人都忙活，碰不到人，可偏偏還是碰到了人。

——洛府大少爺洛錦明。

洛錦明打小腦子就不靈光，可偏偏大夫人寵的跟自己眼珠子似的，從小就跟他灌輸洛府的一切都是他的，讓他自小就有些目中無人。這會兒看到洛忠，同樣眼高於頂，“洛忠，這人是誰？你帶著他去哪兒？”

洛忠沒看李青川，但卻是低垂著頭恭敬的回道：“回大少爺的話，這次找來廚房裏做糕點的。老爺嘗了一點，覺得味道不錯，特意讓奴才把人帶過去給瞧瞧。”

做糕點的下人？

洛錦明聞言，擡眸瞧了一眼李青川，雖然見他器宇不凡，但終究是個進出廚房的下人，他就收回了視線，“那你去吧，我爹身體不好，經不住，你別叨擾他太久。”

“是！”

洛忠應了聲，然後帶著李青川走了。

李青川一直沒擡眸看洛錦明一眼，直到跟著洛忠走遠了，這才往回瞧了瞧。只是，洛錦明早就不知道走哪兒去了，他連人影都沒瞧見。

洛府大少爺？

洛忠領著李青川進了洛富貴的屋子，屋裏除了一個端茶送水當丫鬟外，就是一個伺候屎尿的家丁。兩人見洛忠來了，隨即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管家。

洛忠冷著臉應了一聲，然後各自尋了借口把人打發了出去，這才領著李青川進了裏屋。

洛富貴躺在床上，不足五十的人卻形容枯槁，像是六七十歲的人似的。他滿臉蠟黃，一點生氣都沒有。若非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動了動，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活人。

李青川擡眸看清躺在床上的人，心裏頭微微有些動容，只是轉瞬就消逝了。

也許，哪怕眼前是一個陌生人，他也會有剛剛的反應。

洛忠其實並非是要他送糕點來，一個奄奄一息隨時都能嗝屁的人能吃下什麽？不過是他跟三姨娘商量好的借口罷了。

“老爺。”

洛忠上前輕輕地喚了一聲。

平躺在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，依舊安靜的如同死人。

洛忠又喚了兩聲，可是，還是沒有反應，他不由得低低的嘆了一聲。原本打算讓老爺瞧上一眼，結果......

李青川見洛富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，洛忠喚了幾次也沒反應，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，隨手將糕點放在了一旁的桌上，對洛忠道：“洛管家，我可以走了嗎？”

原本這一趟他不想來。

洛忠聞言，看了看洛富貴，這人沒醒，說什麽都是白搭，對他道：“嗯，辛苦你走這一趟了。”

李青川沒作聲，轉身出了去。

可是，剛走到門口，床上的人卻醒了。

洛忠見洛富貴睜開了眼，激動地連忙把李青川喊住，然後說老爺醒了，讓他別走。

李青川的右腳都跨出門檻了，聽見洛忠這麽一喊，猶豫了片刻，他還是收回了腳，轉身走了回去。站在裏屋的門口，看著床前的二人。

洛忠見他站在門口沒進屋，急的朝他瞪眼睛，“你楞著幹啥呢？老爺醒了，要見您。”

這話說的有些沒有尊卑，可是，這節骨眼兒上，哪裏還顧的了這麽多？

洛忠不想將老爺沒了之後，洛府的家業敗在大少爺手上。與其眼睜睜的看著他敗光祖業，倒不如瞧瞧另外的繼承人。

這兩日，李青川倒是令他刮目相看。

不說別的，就是這份臨危不懼的氣度，那就比大少爺強。

洛富貴身體很虛，出氣多進氣少，剛說兩個字就覺得喘得慌，虧得有洛忠在一旁替他順氣兒，否則真怕一口氣突然上不來。他目光看著門口，瞧著那高大的身影逐漸走近。

直到看清李青川的臉，看到他的眼睛和鼻梁，他蠟黃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意。

不會錯了，不會錯了，這一定是他兒子。

洛富貴長的很高大英俊，兩個兒子都遺傳了他的優點，只是，洛錦明腦子不靈活，又被慣壞了，總是氣人不討喜。這會兒瞧見自己被隱瞞了二十多年的兒子，他覺得這兒子好。

洛忠見洛富貴笑了，想必也是覺得那眉眼和鼻梁，低聲道：“老爺，是不是像極了您年輕時候？”

洛富貴笑著眨了眨眼。

李青川看著床頭這對主仆，目光與洛富貴相對，心裏頭猛地抽了一下，覆雜的難以言喻。

“少爺，你叫人啊！”

洛忠真是操碎了心，原以為大少爺腦子不靈光，難道這二少爺腦子也不行？

換成別的泥腿子知道有個這麽土豪的親爹，只怕早圍上來哭爹喊娘一通了。

可是眼前這個......

哎！

難怪三姨娘愁了，他現在算是真的明白三姨娘愁啥了。

李青川沒理會洛忠，看了洛富貴良久後，才動了動嘴皮兒道：“他.....得的是什麽病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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